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岁别(第3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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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不容易出来一趟。”宋衿的双手杵着台阶,抬头仰望漫天星空,“若是这次回去,恐怕再难有机会走这么远了。”

沈晏乔劝道:“我们此行并非游山玩水,凶险难料,未必能护你周全。”

“生死有命。”宋衿撇撇她那花瓣似的鲜红的小嘴,挽住她的手臂,“我不需要你们保护,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。”

“好。”沈晏乔点头应允,选择尊重她的选择。

最难的,是向琴娘辞行。

琴娘正倚在床边缝补衣裳,她抬眼望去,见沈晏乔缓步踱入,神色间透着几分异样。那孩子径直走到榻前,竟俯身环住她的胳膊,将头轻轻靠在她肩上,低唤一声:“琴姨。”

针线在琴娘指间蓦地一顿。她心头无端发紧,这孩子素来沉稳内敛,鲜少这般撒娇粘人。

“这是怎么了?”琴娘强压下心头不安,温声问道。

沈晏乔沉默片刻,声音轻却坚定:“我可能要走了。”

“去哪儿?”

“鹤都。”

“去做什么?”

“尚不清楚。”

“你那些朋友?”

“都一同去。”

琴娘定定望着少女坚毅的眉眼,忽觉眼眶发烫,慌忙低头继续穿针引线。

可那双手抖得厉害,眼前也模糊成片,泪水终究打湿了膝上半旧的衣裳。

“走吧。”她声音哽咽,“当年留不住你娘,如今也留不住你。”

“琴姨。。。。。。”沈晏乔欲言又止。

琴娘别过脸去,用袖口狠狠抹了把泪,“都走,走了。。。。。。也好。”

翌日清晨,天光微熹,几个少年已收拾好行囊在书院门口集结。

覃衡向来黎明即起,沈晏乔特意前来辞行。老人面上波澜不惊,仿佛早料定有此一日,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胡须,到底泄露了几分心事。

沈晏乔却再难维持平静,倏地撩起衣摆,跪在夫子跟前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清瘦的肩膀止不住颤抖,“先生保重,您等我回来给您养老送终。”

覃衡负手立于阶前,斑白的鬓发在风中轻扬,摆摆手,“去罢。”

沈晏乔蓄了已久的泪水终于滚落,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这位悉心教导她十余载的恩师。

待行至前院,小犬望月欢快地扑入主人怀中,却不解今日主人的拥抱为何格外用力。

大门外,两辆马车已备妥。元澈正与沈宥清攀谈,虽然后者兴致缺缺;暗卫十九围着时亭遥絮絮叨叨,满眼都是崇敬;宋衿与琴娘及书院孩童们执手话别,泪落沾襟。

言朔赌气不肯露面,却在马车即将启程时冲出门来。朔风卷起他未束的发丝,他连外裳都未及披,单薄的身影孤零零立在雪地里,怔怔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影。

不是沈晏乔和时亭遥不愿带他走。只是书院里的琴娘终究是个妇人,覃夫子年事已高,余下的皆是稚童,总要留个能担事的年轻人。

寒风掠过言朔的耳畔,师父昨夜的话语犹在耳边。

飞雪沾衣未觉,他此心惟愿,山高水长,终有重逢时。

沈晏乔掀起车帘回望,看着那群人影渐渐化作雪地里的墨点,书院的白墙青瓦终是隐入茫茫雪色之中。

去岁寒冬初至此地,今朝飞雪又送离人。

心中悠悠荡荡,怅然若失。

覃衡终究没敢亲送,只在空落落的庭院中驻足良久,转身时好似喃喃着早去早回,老人的话飘散在风中,再无人听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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