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 鬼影全家福(第1页)
堂屋神龛积的灰有三钱厚,我掸尘时碰倒个铁皮盒。盒盖弹开的响动惊飞梁上燕,老照片滑出来刚好落进搪瓷脸盆,泡着的水突然泛起血丝。
照片上是五个穿中山装的男人,站台阶前跟拍证件照似的。最右边那个戴圆框眼镜的,右手揣在兜里鼓个包——那形状跟我爹跳堰塘时兜里揣的杀猪刀一个样!左下角印着“红星照相馆,戊寅年立夏”,可红星照相馆早在我穿开裆裤那年就改成公厕了。
我后脖颈有点刺挠,我伸手摸到根孔雀绿丝线。抬头看见房梁蜘蛛网挂着半张黄符,符纸边沿焦黑卷曲,跟老照片的破损角刚好拼成完整八卦图。我踮脚去够符纸,布鞋踩到搪瓷盆沿溅起血水,裤脚瞬间洇出片暗红。
入夜后灯泡总是闪,照片摆在八仙桌上像块烫手山芋。第三次断电时,我瞥见照片里戴眼镜的男人动了——他揣兜的手慢慢抽出来,指缝夹着片带血的指甲盖!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,因为那指甲的豁口跟我婆棺材缝抠出来的一模一样。
我抓起照片想烧,火柴却死活划不着。窗缝钻进的风把煤油灯吹得东倒西歪,火苗舔到照片角竟烧出股腊肉味。烟灰盘旋着凝成个人形,细看是扎羊角辫的女学生,她脖颈挂的长命锁正是我家丢了三年的传家宝!
“幺儿莫烧噻。”背后突然传来婆的声气,惊得我手一抖把照片甩进泡菜坛。坛口咕嘟嘟冒泡,浮上来颗带血槽的狗牙——跟上月疯狗咬死人案发现的证物对得上!泡菜盐水突然变得猩红,照片在坛底自行翻了个面,背面用血写着“丙戌年封。”
我抄起晾衣杆就要去捞,泡菜坛突然裂开。酸水溅到眼睛火辣辣地疼,摸黑抓到张湿漉漉的照片——里头五个男人变成六个,多出来那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婆,正咧着没牙的嘴冲我笑!
更骇人的是那老太婆右手攥着把裁衣剪,剪刀尖抵着中间男人的后心窝。我认得那把剪刀,去年张裁缝失踪前夜,就是用这把剪子绞了我件汗褂赔罪。照片里的剪刀刃上粘着片红布头,跟我那件汗褂的补丁料子分毫不差。
后半夜的时候,堂屋传来咔嚓咔嚓的剪布声。我握紧柴刀摸黑出去,看见月光下照片悬在半空,六个纸片人正互相撕扯。老太婆的剪刀突然戳破照片伸出来,寒光闪过,我胸前纽扣崩飞两颗——其中一颗滚到供桌下,粘起香灰拼出个“冤”字。
鸡叫第一遍的时候,照片飘回到了铁皮盒。我撬开盒底夹层,发现藏着枚警用铜扣,扣面刻着祠堂族谱里提到的“丙戌案”编号。铜扣背面粘着撮灰白头发,发丝缠着三圈孔雀绿丝线——跟我婆棺材里那绺裹尸布的线头一模一样!
我去堰塘洗了把脸醒神的时候,水面突然浮出张女人脸。是个女学生,那女学生模样的倒影冲我眨眼睛,长命锁在水底闪着幽光。我伸手去捞,指尖刚触到水面,整片塘水突然变得粘稠如血,底下伸出只白骨手攥住我手腕——腕力大得像我爹杀猪时勒麻绳的劲道!
我挣命时踢翻了岸边的箩筐,滚出个生锈的警哨。吹响的一瞬间白骨手松了劲,我连滚带爬的逃上岸,发现警哨里塞着团带血的黄符纸——展开看竟是张当票残页,票号跟老宅失踪的泡菜坛编号差两位数!
回程路过废品站,瞥见红星照相馆的旧招牌斜插在废铁堆里。招牌背面用红漆画着傩婆的蓝莲花图案,花瓣里嵌着七颗棺材钉。最中间那根钉头沾着片灰指甲,跟我蒲扇上卡的那半块能拼成完整月牙形!